中国的原生鳖类——怕与你告别来不及说再见！

鳖，

一类人们熟悉的水生爬行动物，无论体型大小，壳上均覆有革质的皮肤，从外观上可与平时所称的“龟”轻松区别开。由于分布范围广泛，人工饲养存栏量巨大，全国各地的水产市场、水族市场皆能见到它们的身影。不过，要是问中国有多少种野生鳖，恐怕还真没多少人答得上来。

中国现存鳖科动物7种，分隶4属。市场上最常见的鳖名叫中华鳖（Pelodiscus sinensis ），俗称王八、水鱼、团鱼等，绝大多数人见过的鳖应该就是该种。

中华鳖 Pelodiscus sinensis (Wiegmann, 1835)

中华鳖 Pelodiscus sinensis (Wiegmann, 1835)

对动物感兴趣的朋友可能听说过斑鳖（Rafetus swinhoei）这个名字，近几年各路媒体做过不少报道，这种世界上现存最大的鳖类现仅分布于中国和越南，目前已知确定存活个体仅有3-4只，悲观点说，这个物种大概已经进入了灭绝的倒计时。

斑鳖 Rafetus swinhoei (Gray, 1873)

斑鳖 Rafetus swinhoei (Gray, 1873)

还有两种名字比较奇怪的大型鳖类，鼋（Pelochelys cantorii）和山瑞鳖（Palea steindachneri），它俩是鳖类中唯二入了中国国字头保护名录的种类。

鼋 Pelochelys cantorii Gray, 1864

鼋 Pelochelys cantorii Gray, 1864

山瑞鳖 Palea steindachneri (Siebenrock, 1906)

山瑞鳖 Palea steindachneri (Siebenrock, 1906)

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

而砂鳖（Pelodiscus axenaria）、小鳖（Pelodiscus parviformis）和东北鳖（Pelodiscus maackii）这哥仨就没啥存在感了，我估计除了科研人员和资深爱好者外基本上就没人听过它们的名字。

东北鳖 Pelodiscus maackii (Brandt, 1858)

东北鳖 Pelodiscus maackii (Brandt, 1858)

“王八犊子”恐怕是东北鳖最响亮的俗名，它们的体型略小于中华鳖，形态上的区别在于最后一对肋板较窄，后缘平截，与背盘后缘间距较大（通俗来讲就是后边的裙边较大）。历史上广泛分布于东北亚地区，包括我国东北三省、俄罗斯远东地区、朝鲜、韩国等地。

不过近年来对东北三省的野外调查和市场调查均未获得该种标本，有人说可能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已经被吃绝，也有人说可能是放生的中华鳖与东北鳖竞争生存资源，甚至相互杂交。但无论怎样，我在东北的这三年确实没见到过活的东北鳖（死的也没有）。

东北鳖与中华鳖表观形态对比，示“裙边”面积差异。

东北鳖与中华鳖骨骼形态对比，示最后一对肋板较窄，后缘平截，背肋延伸出肋板外缘较长。

东北鳖与中华鳖骨骼形态对比，示内腹板向后弯曲夹角较大，舌腹板和下腹板向上弯曲部分较少。

最后来看看砂鳖和小鳖，两种鳖都是我国的特有物种，二者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发表时文章作者就已对当前的生存状况表示担忧。

“砂鳖分布极广，产量仅次于中华鳖。以 前仅桃源县玩水江段每年5~8 月捕捞旺季每天上市可达数百公斤。但近年由于水质污染等人为破坏，造成砂鳖生存条件破坏，产量 锐减。” （周工健 等，1992）

“60年代以前 , 该鳖种数量较多 , 极易捕到。在1.5km长的江段上，1人1天可捕到 10kg余。70年代数量较以前减少一半。80年代以来 ，由于乱捕滥捉 ，特别是用农药、炸药和电等野蛮手段捕捉 , 资源遭到毁灭性的破坏。90年代初期 , 在广西全州县城及沿江乡镇的农贸市场 , 每天都有几十只出售 , 至 1995年 , 市场上只能见到中华鳖 , 已难觅沙鳖[1]之踪影。笔者1995年 7月至 8月沿湘江走访了全州县庙头镇、黄沙河镇、永岁乡、两河乡、枧塘乡等地 , 普遍反映在原来的盛产江段亦很难见到沙鳖。” （唐业忠，1997）

注[1]：此处的“沙鳖”为小鳖在当地的俗称，并非指砂鳖 Pelodiscus axenaria (Zhou, Zhang and Fang, 1991)。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砂鳖、小鳖安在否？还好，起码三年前我还见到了两种鳖的活体。

2015年我本科毕业，趁着暑假跟随鳖类研究学者前往湘、桂、黔三地进行本土鳖类调查，并有幸观察两种鳖的地模标本。二者的形态差别主要体现在内腹板夹角、背面花纹及疣粒排列等处。目前，这两种小型鳖类的有效性已经得到分子证据的支持。

Pelodiscus中华鳖属物种系统发育树。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号标本（ZMB 38）为中华鳖的选模标本，距今已有180余年历史。（Stuckas & Fritz，2011）

距上次见到砂鳖又过去了三年，在互联网上搜索这两种鳖的学名，唯二的影像资料只有当年我拍下的这两幅。

砂鳖 Pelodiscus axenaria (Zhou, Zhang and Fang, 1991)背面观

砂鳖 Pelodiscus axenaria (Zhou, Zhang and Fang, 1991)腹面观

但换个关键词，搜索“干烧沙鳖”、“秘制沙鳖子”、“青椒炒沙鳖”等，你会见到它们做熟的样子。

疑似砂鳖或小鳖

疑似砂鳖或小鳖

我猜肯定会有朋友发问：图中做熟的有没有可能是亚成年的中华鳖？有可能，但是当地人确实能分辨出“沙鳖”和“水鱼”的区别，毕竟二者的市场售价相差近十倍。

目前有关砂鳖、小鳖的研究论文不过寥寥几篇，主要集中于形态分类和系统学研究，除了被纳入一个不疼不痒的“三有保护名录”外，未见对其有实质性的保护措施。而它们的生存压力却日愈沉重，过度捕捞、产卵场被硬化、与放生的中华鳖竞争资源……就连在当地下笼抓鳖的老渔民都说，“今年的沙鳖尤其少”。

与那些身藏深山，难得一见的珍稀物种相比，这些与我们生活贴近，受食用、药用影响而被大量消耗的物种更应受到人们重视。在爬行类中，与砂鳖、小鳖外类似境遇的例子还有很多：辽宁特有物种桓仁滑蜥因被视为治疗风湿骨病的良药而遭灭顶之灾，现今在其产地已难觅踪迹。东南沿海曾出产大量海蛇，但近几年种群遭遇断崖式下滑，就连湛江霞山水产批发市场专卖海蛇的档口也因长期断货而转了行。

另外，中国原生鳖类的物种多样性被大大低估。Fritz etc.对采集自野外和采购于市场的18份华鳖属样本进行遗传多样性分析，发现中华鳖种内的基因多样性并非单一，种内至少应存在2个以上隐存种。这一点又与大鲵的境遇尤其相似（世界上最大的两栖动物在人类“保护”下正悄然灭绝）。

A为东北鳖，B、C、D均为华鳖属未定种，其中D的色斑与背面疣粒特征与小鳖相符。（Fritz et al.，2010） 

上图对应的系统发育树。（Fritz et al.，2010） 

丧了这么多，也得看点好消息。今年4月12日，龟鳖生存联盟（TSA）发文称，通过环境DNA技术，确定于越南河内西部的宣汉湖（Xuan Khanh Lake）栖息着一只野生斑鳖。7月30日喜讯再度传来，中国和越南政府可能会合作拯救这个已进入临终关怀的物种。

斑鳖在越南尚能看到一丝光明。但要拯救中国特有的小型鳖类，只能靠我们自己。

最后，奉上目前（我自认为）最好的砂鳖（伪）生态照。

致谢:

感谢季宇超先生提供标本，陈瑜先生协助拍摄。

延伸阅读：

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  http://www.forestry.gov.cn/portal/main/s/3951/content-1063898.html （需复制到浏览器访问）

龟鳖生存联盟 (Turtle Survival Alliance)主页 http://www.turtlesurvival.org/ （需复制到浏览器访问）

主要参考文献：

Fritz U, Gong S, Auer M, et al. The world’s economically most important chelonians represent a diverse species complex (Testudines: Trionychidae: Pelodiscus )[J]. Organisms Diversity & Evolution, 2010, 10(3):227-242.

Stuckas H, Fritz U. Identity of Pelodiscus sinensis revealed by DNA sequences of an approximately 180€€year€€old type specimen and a taxonomic reappraisal of Pelodiscus species (Testudines: Trionychidae)[J]. Journal of Zoological Systematics & Evolutionary Research, 2011, 49(4):335-339.

唐业忠. 中国鳖科Pelodiscus属一新种研究[J]. 动物学研究, 1997, 18(1):13-17.

周工健, 张轩杰, 方志刚. 鳖属一新种研究初报[J]. 湖南师范大学自然科学学报, 1991(4):379-382.

本文章由鳌游水族提供，转载请注明原文地址：http://v0062.cn/archives/65627.html